在乳山市的母親河——乳山河的中游沖積小平原上，有一個集鎮(zhèn)名育黎，兩千多年前的西漢時期，那里曾豎立著一座熱鬧的縣城——育犁。秋初，我又一次站在西漢育犁故城碑前，思緒拉向古遠。秋風颯颯，從挺拔的白楊樹葉子中透下的太陽光斑恍惚閃爍，只是換了人間。碑文依然清晰，碑后的嘩嘩河水似在向我講述著千年滄桑。

一、“育犁”名稱的由來

“育犁”一詞最早見于《前漢書》。公元29年（東漢建武五年），存在了230多年的育犁縣被并入牟平縣，此后再無以縣名的身份出現(xiàn)。雖然育犁縣這一名稱迄今已有2100多年歷史了，但其治所在何處，《前漢書》未有記載，此后的各種志書版本所記也不一。

第一次寫出育犁位置的是北宋樂史所撰《太平寰宇記》：“育犂，漢立縣，后漢省并，入牟平，蓋在今郡東南一百二十里 港水側(cè)近。以地良沃，故以育犁名邑。”

此后，元于欽所撰《齊乘》云：“育犁城在寧海州西北八十里。”明天順《大明一統(tǒng)志》、明嘉靖《寧海州志》、明嘉靖《山東通志》均稱“在寧海州東南一百二十里”。清雍正《山東通志》云“在寧海州東南八十里”。

清乾隆甲子舉人冷泮林在《登州沿革考》中指出： 港發(fā)源于三海山，東流為 港水，經(jīng)育犁故城至海陽縣地乳山口入南海。清同治《重修寧海州志》、清光緒《增修登州府志》、清光緒《海陽縣續(xù)志》均有相同記載。《牟平縣志》記載得更加詳細：“ 港河，長二百十里。按此水之下流，今尚有村曰圈港，圈、 聲相近，字隨讀變耳。發(fā)源三海山，東行經(jīng)馬石山之陰，嶞山之陽，又東折而南，曲經(jīng)由古之東，折而西南，流至龍角山，又折而東，經(jīng)橫道口南，又東南流，為玉林南河。《寰宇記》云：育犁城在 港水側(cè)近，以地良沃得名也……又南至乳山口入海。”

以上史書，雖然對育犁距“坐標點”的方位及距離說法不一，但有一個共同點，即都明確指出了育犁所在的地理標志或參照物以及縣名來由，即“ 港水側(cè)”“以地良沃，故名育犁”。

處于 港水沖積小平原上的育犁一帶，地勢平坦，土壤疏松細膩，自古以來兩岸村莊密布，人口眾多。居民除種植五谷外，利用土宜，種植甘薯、落花生等，收獲頗豐。西漢時期，高祖劉邦選擇膏腴之地建一縣邑，并賜名“育犁”，這非常合情合理，且名副其實。

二、 港水南至乳山口入海

育犁故城所在的地理標志或參照物的 港水在哪里呢？

清同治《重修寧海州志》總纂王厚階在考證育犁故城時大膽質(zhì)疑：“按寧海北距海十里，據(jù)于欽所云西北八十里，則在海中矣。疑當在州西南城陰鄉(xiāng)之城陰村南，玉林集北。玉林或俗呼育犁，之訛犁聲之轉(zhuǎn)也，且州西北并無港之名， 港亦在州西南鐸水，汪會而入于南海，城陰蓋由是而得名。”

清光緒年間的周悅讓對此也有自己的見解，他在總纂的《增修登州府志》中進一步釋疑：“育犁城《齊乘》云寧海州西北八十里，《縣志》謂縣東北五里宮家島后有舊城，土人呼為營子，疑即此城。按漢既置腄縣不應(yīng)僅去五里又置育犁縣，今福山無 港水， 港在寧海西南，考其地勢，此城當在寧海，今之育犁集即其故址。《齊乘》誤西南為西北耳。”

新中國成立后， 港水改稱乳山河，發(fā)源于乳山境內(nèi)馬石山南麓的垛玉頂，流經(jīng)境內(nèi)7鎮(zhèn)，全長65公里，流域面積954.3平方公里，占乳山全境面積的一半，蜿蜒匯集眾多小河支流，于乳山口灣入黃海。1960年底竣工的庫容1.3億多立方米的龍角山水庫，就在乳山河上游，為乳山市最大水庫。

三、育犁故城遺址位置

文獻中提到的 港、育犁、圈港、馬石山、龍角山、橫道口、乳山口等地名，至今當?shù)乩习傩战远炷茉敚糁闯觥＿@就明白無誤地指出，具有顯著參照物、顯著地理標志的 港在乳山，當然也就順理成章地表明：育犁故城在乳山。

山東著名的方志家、《牟平縣志》總纂于清泮為確定漢育犁故城遺址的確切位置，親到育犁和福山奇章兩地查看，遍訪耆宿，一個模糊不清的育犁故城終于展現(xiàn)在世人面前。

《牟平縣志》在引用《增修登州府志》《重修寧海州志》的考證結(jié)論后，明確指出：“育犁城在今縣西南，距城一百二十里。《明一統(tǒng)志》謂在寧海州東南者誤。”《州志》以育犁城為“當在城陰鄉(xiāng)之城陰村南玉林集北（北字恐誤），玉林或俗呼育犁之訛”。《府志》亦謂“此城當在寧海，今之育犁集即其故址”。筆者查城陰村距玉林集八里，命名之義，當系指居城后而言，其村南地名南碑子，掘地時有古物發(fā)現(xiàn)，且距城一百二十里，與《明一統(tǒng)志》中的記載吻合，其為育犁城故址無疑。

歷史悠久的育犁故城并非已經(jīng)滄桑變遷，湮沒于荒野蔓草之中。當年于清泮親至其地，見山川地勢，猶隱隱有城式。于清泮當年說：村南有南城，及鄰村泊子呼北城、勇家呼西城等名，又時有掘地古物出現(xiàn)，其為古育犁城無疑。為防后世誤傳，牟平縣志委員會于1935年立“漢育犁故城”碑，于清泮親撰碑文記敘漢育犁故城之沿革，其碑現(xiàn)仍立于乳山市育黎鎮(zhèn)城陰村前。

新中國成立后，在故城遺址南、北山丘及東塂上陸續(xù)發(fā)現(xiàn)若干處漢墓，出土的青銅器多為劍、戈等兵器。上世紀60年代，當?shù)剞r(nóng)民在整地、挖蓄水池和挖果樹坑時，挖掘了許多古墓，出土了漢代畫像石、石羊、陶器、木俑、銅鏡、銅劍、鎏金睡鵝等文物近百件，也曾多次發(fā)現(xiàn)漢代磚、瓦、支座、柱礎(chǔ)石等建筑材料，有的被確定為國家三級保護文物。1985年秋，城陰村村民在故城址西部挖大口井時，發(fā)現(xiàn)耕土以下為淤沙土，厚約2.5米不等，淤沙土下面為草炭土，有磚、瓦片、柱礎(chǔ)石和陶甕、陶罐等，陶甕收藏于市文物管理所。

據(jù)調(diào)查村民，在已知的20萬平方米范圍內(nèi)，淺處約2米，最深處約5米，即有漢代磚、瓦等遺物發(fā)現(xiàn)。從地下淤沙分析，故城可能某時被洪水泥沙所淹沒。從文獻記載與地下出土文物的一致，文物部門認定為漢代育犁故城遺址。可惜受條件限制，至今未能大規(guī)模挖掘作進一步發(fā)現(xiàn)。

1985年10月，經(jīng)乳山文物管理人員考證，育犁故城遺址位于乳山市區(qū)西北方向約20公里的育黎鎮(zhèn)城陰村前的小平原上，并被定為乳山縣重點文物保護單位。1986年4月，乳山縣人民政府在城陰村前立“育黎古城遺址”碑。

四、育犁故城的毀滅

千百年來，育犁故城一直是個熙攘熱鬧的集市，地方名吃——育犁刀切面遠近聞名。

西漢時，只有縣及其以上才能筑城，設(shè)縣之處必有城。如果此處無縣城，怎么能有城陰這一地名呢？《乳山市志》在村莊建置編中有這樣的記載：“城陰，境內(nèi)古老村莊之一，因居漢育犁故城之北，故名。”

育犁故城地勢有其利也有其弊。東距 港河邊，僅有數(shù)里之遙，每到汛期，吸納眾多河流的 港河水滾滾而來，暴雨之時甚至洪水成災，如果正巧趕上漲潮，海水從乳山口逆流而上， 港水泄不出去，上游的滔滔洪流，很容易使城陰、汪水、育犁周圍成為一片汪洋。清代舉人張崧在《幼海風土辨證》里就有一次記載：康熙五十六年七月初五，水淹育犁（今玉林集）。筆者從遺址地下淤沙分析，歷史上故城多次遭受水災，故城某時被洪水泥沙所淹沒也未不可。實際上,東漢區(qū)劃調(diào)整廢育犁縣建置后，其地不再是當?shù)氐恼挝幕行模厝幻撾x人們的焦點視線，不再受關(guān)注，如此一來，便漸漸失去了往日的風采而荒涼，這才是很重要的原因。

時光荏苒，斗轉(zhuǎn)星移。轉(zhuǎn)眼兩千多年已過去，故城雖已湮沒，但地名猶存，育犁這個地理名稱歷代沿用，因襲迄今。據(jù)乳山市地名辦公室考證，乳山育黎村名的由來，是由古育犁縣名演化而來，后因“犁”字太俗，更名育黎。

地名是空間的坐標，育犁這一歷史地名與遺址，是當?shù)匚幕卣骱偷乩憝h(huán)境的標志，我們應(yīng)該珍惜它，研究它，并期待有更多更新的發(fā)現(xiàn)。